唐吉訶德城堡

 

那香煙僅是點著任它燃燒,致命卻醉人的是召喚靈感的雲霧,為的是蒸騰之後將烙下的灰。灰的永恆證明煙的薄弱與易散。當細長的濃縮麻藥被燒盡的時候,便是截稿的瞬間。

 

太多文藝才子承認,商品化的尼古丁是經典傑作的催發劑,所以我們的工作室也要點上一支,像蚊香一樣地擺著,想像它昇起的飄忽魔掌操縱紙上每一隻欲振乏力的筆,吸上一口那浮動於空氣間的嗆味,就算消化出來的是二手的作品。

 

葦杭—「神思者」,總是最晚下筆卻最早完稿,倒與他擅長新詩無關,他說文學光靠想像,創作的百分之九十九在床上構成,剩下的百分之一在廁所。

 

然而論速作卻推「奇蹟之手」—賈希雅,他寫得最多最快,只是永遠也寫不完,是戰爭加奇情加科幻的大河史詩連載。賜予賈希雅奇蹟者首推桌上的拿破崙雕塑以及希特勒肖像,正因為賈希雅的信仰忠心耿耿,所以他的新毒氣彈可以多摧毀兩座城市,要不是他買不到那本『東西方千年戰爭史(下卷)』,還可以多寫十萬字。

 

我唯一可以競賽的對手—「寫實大師」薩摩扎,是專門啃蝕腐敗現實的蠹蟲,如今桌面早被攤開如屏風般的醫學詞典與百科全書佔據,這回他想寫「病」,病態的人、病態的寵物、病態的社會,只見背後堆積如山的報章雜誌等待他的錄用,薩摩扎會抄錄這段文字、那段文字,然後,才變成他的文字。

 

而我,每天要謀殺一個人,仇殺、財殺、情殺、姦殺、濫殺、亂殺,再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逮捕。當然,我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幫那群死人挖掘墳墓或訂購靈骨塔。無法鉅細靡遺,小說家的記憶永遠只有切割的片斷。

 

天賦的使命堅定我們火速定稿的意志,快結束這一場不需要判定的勝負,等待我們在稍後的網路對戰遊戲一較高下,還要賠上沉耽於子夜PUB的宿醉與糜爛。

 

凝結於煙頭的灰塊正崩潰,熄滅前殘存掙扎的火星。

 

同一時間,室內一角最年輕的美眉—「彩虹少女」蘇雲岫,剛剛拆解完浮世底下的雌雄拼圖。那一對激情高潮過後的裸裎男女面臨即將分手的結局。

 

「你不愛我嗎?」女問。

 

不,只是你,不值得寫成故事。

 

 

 

 

 

夏佩爾 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