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奴奴曰


「這次題材的發想,主要是看到周遭愈來愈多的御宅族朋友們,讓我禁不住在想,要是有一天大家都變宅的話,那會怎麼樣?於是,源源不絕的想像畫面呈現在腦中,構思了一個這樣天馬行空的科幻故事。

在科幻小說的邏輯中,這絕對是一場長期抗戰,無論對作品中的主角而言,抑或對創作中的作者而言,都得歷經無數次的革命、失敗、再革命、又失敗,就靠那一絲希望,主角才有信心持續作戰,作者才有勇氣繼續筆耕,幸好,最終兩者都沒有放棄。

 

宅男戰爭

陳克華講評:作者嫻熟地使用現代青少年次文化的幾個符號元素
      ─-宅男、辣妹、腐女、恐龍妹及美型男,安排一
      個通俗劇/電玩遊戲的陳腐情節(宅男群體被象徵
      流行文化的女神控制成為活死屍),通過「活人生
      吃」的荒謬戲碼,指控了媒體、網路及虛擬世界對
      人性的扭曲及操縱,求生存的革命換來的是另一個
      集團的霸凌和主宰,作者對人性(個人)與集團的
      對抗顯然是悲觀的,在各式標籤的底層,人類果然
      無法掙脫意識型態的宰制與集體主義的夢魘,在「
      人吃人」的輪迴裡永劫不得超生…
…作者大量使用
      動漫文化的通俗符號,但在這個通俗劇的老套故事
      中,有現實的反諷意味。例如宅男以身體當接收器
      ,這便是在諷刺媒體。本篇就文學而言是肥皂劇,
      但在科幻構想上卻能得高分。

陳曉林
講評:我幾乎無法確定本篇的主旨和言外之意,作者應該
      是新生代,用寫史的方式,描述宅男族群的誕生。
      就手法而言,有點模仿遊戲裡的角色、場景和熱鬧
      ,文字風格也是遊戲的筆墨。其中的熱鬧、尖銳、
      新穎都沒問題,寫作也沒有失控,但作者太注重場
      景的經營,故事的發展欠缺內在邏輯。

李有成
講評:這篇寫的是宅男和腐女的戰爭,我用比較政治的讀
      法,發現其中藏有政治寓言,亦即革命者變成迫害
      者,又面對另一批革命者的不斷循環。用這個讀法
      ,我覺得讀來滿有意思。此外本篇用詞年輕化,這
      點也有吸引力。


「我要佔據你的心,你的靈魂和身體都是我的唷,不讓你有自由意志,不給你有太多選擇,因為你是我的親親寶貝……因為我是你的蘿莉女神……」

當呼喚獵食的音樂一響起,驚惶失措的人們便開始四處竄逃,家家戶戶門窗緊閉,來不及躲避的披薩外送員,馬上被四面八方飢渴的野獸們包圍,逼到牆角,無路可退。 

野獸們清一色有著濃濃的黑眼圈、渙散的眼神,緊盯著獵物,嘴角上揚,露出幸福的微笑,喃喃唱著此刻正由擴音器放送的歌曲
,漸漸朝獵物的方向邁進,接著張開牠們的大口,咬住獵物的脖子,吸吮……然後,施放出病毒,幾億隻肉眼看不到的奈米蟲鑽入傷口,隨著血液流竄……

不一會兒,外送披薩的少年失去了意識,當他再次站起身時,已經加入那群野獸的行列,漫無目的地尾隨而行,就這樣隨著歌曲的旋律節奏,與成群的宅男們在街頭上橫行,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,邊走邊吟唱著: 

「……逃吧,逃吧,不管你在哪裡,只要你還沒有消失,我就可以找到你,因為我是你的蘿莉女神……」

 ※             ※            ※ 

宅男族群的誕生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日期,但可約莫推算出是在西元兩千年初,起源地來自日本,僅僅於一年之間,宅男便以倍數增長,由日本蔓延至全世界大流行,宅世代正式來臨。為了迎合宅男市場,許多宅男專屬的科技商品出現,最為經典的便是第一位虛擬女歌手所發行的唱片,立刻造成宅男界的轟動,受歡迎的程度可說是一片難求。隨即,遊戲界也跟進,發明了第一款虛擬體感女友的遊戲,只要拿著專屬相機,虛擬女友就可以與宅男們在各大景點合照,跨世紀的科技發明成功誘發了數十萬宅男勇於走出戶外。 

然而,秋葉原的一宗無差別街頭屠殺案引起了社會的恐慌,媒體輿論將宅男妖魔化,把宅男和變態化為等號,甚至還鼓吹消滅宅男、宅男去死的口號,讓宅男備受歧視。宅男們忍無可忍,在一位活躍於政論節目的正義名嘴主動登高一呼下,儼然成為他們的首領,他勇於歌頌宅男的偉大,並以身為阿宅為榮,宅男們受到感召,紛紛湧上街頭大遊行來抗議,癱瘓了整個市中心的交通。當權者覬覦宅男龐大的勢力,決定採取高壓政策,強制通過陽光青年法案,以提升工作生產力與穩定社會治安為名,打壓宅男為實,立法斷絕網際網路連線,壓碎所有動漫電玩光碟。 

終於,宅男們不願再忍氣吞聲,決定站出來反撲,在美少女蘿莉的召喚下,百萬宅男反抗軍應聲而起,群起造反,瘋狂攻陷整個城市,霸占了一○一大樓,反抗軍的首領得意洋洋地站在最高的頂端,插上一面巨大的「宅」字大旗,在眾家媒體的實況轉播下
,正式宣告這棟位於市中心動脈的大樓,就是他們發號施令的總部據點。同時間,宅男們發出勝利的嘶吼聲,每個人像是發了狂似的,開始見人就咬,而被咬中的人彷彿被感染般,也同化成了阿宅一族,一瞬間,宅病毒肆虐,人人自危……

這是一種宅男病變嗎?還是一種宅男妄想症?又或者是集體意識被宅化?搞不好,是被宅星球的外星人附身? 

總之,末日前的謠言眾說紛云,科學家、醫學家、哲學家、政治家等各持不同的理論,在電視上大放厥詞,而陷入無政府狀態的小老百姓,只能自求多福。 

後來,這個世界變成了怎麼樣?老實說,我不在乎,也不關心,就算此刻窗外正鳴放著腦殘的卡通歌曲,宅男們肆虐整個都市,倖存者被迫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,那也不干我的事。反正我本來就不愛出門,只要固守好房裡的堡壘就好,在世界滅亡前的那一刻,如果還能繼續上網看BL漫畫的話,我就死而無憾了,就在我以為可以一直安享著這樣的太平日子時,一陣急促的響聲傳來…


「砰砰砰砰砰砰!」一張猙獰的臉就貼在窗面,對方拳頭毫不留情地往窗戶直敲,眼見玻璃表面開始出現裂痕。 

難不成是那群死阿宅攻過來了嗎?今天就是我的末日? 

不行,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! 

一把除塵棍抄在手上,大不了就跟他們同歸於盡! 

說時遲那時快,窗戶被敲出了一個大洞,接著,一個、兩個、三個人陸續爬進房來,我揮舞著手上的除塵棍,對方則動作一致地舉起拍立得相機朝我就是一陣閃光亂拍,雙方可笑的舉動在原地僵持了好一會兒,誰也不敢先越雷池一步,地上四散著拍立得的顯影照片,全是我耍除塵棍對決的蠢樣,要不是氣氛太過緊張,不然我一定會笑到原地打滾。 

「你們到底想幹嘛!」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,率先打破沉默。 

雖然人多勢眾,但成員的膽子卻異常地小,只聽得一個染髮辣妹高分貝地放聲尖叫,嚇得直躲在柱子後面,很是驚慌。終於,連她的夥伴都受不了了,癡肥的恐龍妹直接用圓潤渾厚的手掌捂住她的嘴,低聲道:「你這麼大聲,是想把大家都引來嗎?」 

帶頭的少年大概覺得我沒有威脅,主動收起了相機,豎起雙手,企圖表現他的善意:「不好意思,我們以為你也被宅化了……我們沒有惡意,只是想借你這裡暫躲一下,要是被他們抓到,我們就玩完了。」

可惜我本來就不是什麼熱心助人的文青少女,平時對一切大小事物都很無感也沒同情心的我,遇上一群莫名其妙、來歷不明的人竟連轟他們出去的念頭都沒有,理由絕對是非常地膚淺,一點兒也不複雜,那就是他好帥,完全就是我的菜! 

看著他俊美的臉孔,用無辜的大眼睛哀求著我,我就投降了。沒辦法,對於美型男,我一向沒有免疫能力,所以默許了他的要求
,勉為其難讓三個不速之客暫時留下。 

房間內頓時多了三個外人在,顯得有些狹小,近距離觀察他們,發現三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。窩在角落邊的是那位面貌姣好、身材火辣又穿著清涼的辣妹,若隱若現的雙乳肯定吸引所有男人的第一眼目光,看起來沒什麼心機,只是很容易驚慌,只要外頭傳來一點雜音,就會以為宅男大軍要攻過來了,無反抗力的她除了尖叫和大哭之外,似乎沒有任何攻擊能力。 

正坐在電腦桌前查詢的恐龍妹,則恰好與那位辣妹相反,體態臃腫、動作笨拙,有著不討喜的臉孔,不多話,個性陰沉,坦白說
,我不喜歡她,總覺得她好像隱瞞了什麼事,聽其他人說,她的弟弟在一次外送披薩時,就沒有回來了,很有可能已經同化為宅男。為了救出弟弟,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,抱著必死的決心,是以先前才厚顏跟我借筆電腦上網,好查詢宅民們的動態。 

而在房間內忙東忙西、幫大家泡咖啡準備點心的,就是我最愛的美型男,瘦瘦高高的他有著一頭飄逸的波浪捲短髮、會放電的迷人雙眼,以及略帶稚氣的陽光笑容,雖然人長得帥,可惜卻是個頭腦簡單的草包,聽說拿拍立得當作武器的點子是他提議的。 

「你該不會以為這樣的……武器……就可以打退那些死阿宅了吧
?」

「咦,不行嗎?便利店的店員跟我說,阿宅最怕閃光了,所以這種超強力閃光燈相機最適合自保了,他只算我九五折,兩萬元還有找呢!」 

「太天真了啦,這種推銷手法你也信,要是宅男這麼容易就被消滅的話,世界就不會大亂了啦。」看著美型男靦腆的笑容,竟不自覺地害羞起來,眼睛不敢直視的我也不忍心過於痛批。 

初步了解,這三人之間並不熟識,彼此是在逃難的途中相遇才一起結伴同行。 

「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?」 

美型男和辣妹沒什麼主見,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答案,對他們來說,似乎只要活著不死就很滿足了。 

「革命!」深藏不露的恐龍妹語出驚人。「我想過了,再這樣逃下去也不是辦法,該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!」 

「就憑我們?」辣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,的確,以現在的陣容來看,與其說組成一個義勇抗宅軍,倒不如說是一支去死去死團還比較貼切,只有白白送死的份。 

「對,我相信我們之所以殘存下來並不是沒有道理的,帥哥、美女、恐龍妹,以及腐女……」恐龍妹用手輪流指著眾人與自己,最後停在我的身上。

「唔……這有什麼關連性嗎?」看美型男抓頭耍笨的可愛模樣,真是一種享受。

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,你想說,我們這四種人都是宅男最討厭的類型,最不想接近的族群。」我揚揚眉,我不排斥別人說我是腐女,其實腐女並沒什麼不好,絕大多數腐女的智商都比正常人高出許多,很多人把我們和宅男混為一談,那根本是錯誤的認知,基本上,不想出去跟不敢出去的層次是差很多的。 

「等等……你這個邏輯不通,宅男不是都很愛正妹的嗎?我既然是美女,他們怎麼會對我不感興趣呢?」

「很簡單,因為在他們的心中,完美的女神形象是2D的卡通形象,而非三次元空間的真人。」恐龍妹提出自己的一套理論。

「難怪……我一直都交不到男朋友。」辣妹聽得直點頭,而少根筋的美型男更是很快就被說服,一派輕鬆地說道:「好像真的會成功欸!」

有了眾人的鼓舞,恐龍妹更是興奮地說得口沫橫飛:「沒錯,我已經擬好了全盤的計劃,首先,一定要先想辦法混進一○一大樓
,我調查過了,他們最喜愛的女神蘿莉就住在那裡。還記得每天傍晚放送的謎音聖歌嗎?我懷疑就是她用音波操控了大家的腦子
,讓眾人失去心性……所以,只要消滅了她,大家就可以得救!


「太酷了,原來,我們背負著拯救這個世界的使命。」美型男眼眶泛淚,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。 

在大家士氣都很高昂的時候,冷漠的腐女就是負責要專潑冷水,好澆醒過度樂觀的大家。「更正,是你們,沒有我。」 

「你不跟我們一起嗎?」辣妹有些沮喪。 

「加入我們嘛……人愈多力量愈大,我們也愈有勝算啊。」美型男也幫腔勸說。

「抱歉,你們的勇氣我很佩服,雖然是很莽撞又很不智的行動。不管怎麼說,祝你們好運!」為了一個天馬行空的推論,以及三個跟我沒關係的陌生人,實在沒有必要拿生命開玩笑,更何況,就算恐龍妹猜得沒錯,那個蘿莉女魔頭的藏身之處肯定戒備森嚴
,豈是隨便的雜牌軍就可以混入呢? 

恐龍妹彷彿早已料到我的反應,一點兒也不意外,她冷冷地笑道
:「來不及了!五、四、三、二……」

不明白她盯著手錶倒數些什麼,早先在大家討論的時候,她就不時瞄著手錶,好像很在意時間。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,就在恐龍妹數到一的時候,房門外傳來一群人急促的腳步聲。 

「你做了什麼?」我氣急敗壞地揪著恐龍妹的衣領質問。 

辣妹湊近房門的門孔看去,發現一群不理智的宅男就圍聚在門外
,他們的指甲在門上抓啊抓啊,抓出了一條條長長的痕跡,四、五個粗魯的宅男索性直接用身體、用頭撞起門來。「不得了啦,外面有好多宅男。」 

美型男又搬椅子、又抬櫃子來堵在門口,阻止他們闖入,但是宅男的攻勢凌厲,大家都知道拖延不了多久。 

「置之死地而後生。我怎麼知道你們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奮戰,只靠我一個人革命是不可能成功的,所以,只有讓這個安逸的小窩被攻佔,你們才會覺悟,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,你們應該反過來感激我才對!」恐龍妹自作聰明的樣子頗為可憎。 

聽完更是令人惱火,憑什麼她可以隨便決定別人的人生,我高高地舉起了拳頭,朝她的那顆豬頭揮去。 

「要革命早就有犧牲的準備了,你可以選擇浪費時間痛毆我一頓
,但必須要提醒你,你真正的敵人在外面,而不是我。」 

我的拳頭在恐龍妹的鼻頭前停下,儘管不想承認,但是她說得對
,現在不是搞內鬨的時候。「你真是個瘋子!」 

「現在到底決定怎麼樣啦?」辣妹急得慌了手腳。 

那還用說,當然是逃囉!我和恐龍妹不約而同下達逃亡的指令,大家輪流從窗外撤退,我則忙著搶救我的筆電,看著那些辛辛苦苦收藏的男男漫畫、海報即將付之一炬,心中很是不捨。 

別了,我的最愛,如果我沒死的話,我一定會再回來的。 

臨走前的最後一眼,那群該死的阿宅粗魯地拆下了整扇房門,一湧而入佔據了我的房間。沒有多餘的時間繼續留戀,我縱身跳下二樓,幸好,美型男很體貼地一把抱住了我。然後,四個人狂奔在小巷中,有如不能見光的過街老鼠一般,不敢走在大馬路上,逢人就要閃躲。已經很久不曾外出的我實在無法適應烈日的光線與溫度,我幾乎忘了上次出門是什麼時候的事,只記得一樣是個又熱又悶的天氣,頭髮因不斷冒出的汗水一根一根粘在我的脖子
、耳際與額頭上,打從心底的厭惡讓我討厭這個世界、討厭其他人類……

不知道要跑到何時何地的我們,直到轉進了死巷子裡才稍作歇息
。 

「呼呼呼……累死我了。」辣妹摸著酸痛的小腿,穿著高跟鞋的她竟然跑得最快,真是不可思議。

「終於甩開他們了……不過,繼續待在這條死巷好像不太妙。」美型男在巷口處張望警戒。

「對,一○一才是我們最後的終點,而且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」恐龍妹信誓旦旦地說道。 

「別傻了,就這樣去?你真以為宅男總部會門戶洞開,歡迎我們的到來嗎?那裡一定是重兵駐守,猶如銅牆鐵壁一般。」 

恐龍妹認同我提出的質疑:「所以我們不能直接衝進去,必須找出那些宅男的弱點!大家快幫忙想想。」 

「對齁,宅男最怕什麼哩?怕生?」 

「怕麻煩?」 

「怕停電?」 

「怕二次元消失?」 

靠著對宅男的刻板印象,美型男和辣妹輪流無厘頭地瞎猜,我和恐龍妹則是聽了直搖頭,都是沒什麼建設性的意見。 

「唉,要是我們可以變成透明人,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就好了。」傷腦筋的美型男拍著額頭。 

「透明人、透明人……」辣妹邊碎碎念,邊瞄向不遠方大樓的電視牆,看著螢幕畫面正在秀出一系列卡通少女裝可愛的廣告,突發奇想:「有了,我有辦法,大家跟我來!」

「這就是你說的辦法?」看著自己穿著可笑誇張的碎花色和服,綁著紫紅色的腰帶,配上一雙高筒羅馬靴,實在不認為這是個好計策,儘管很不想配合,但辣妹堅持非要每個人都穿上才行,逼不得已只得暫時拋棄自己的自尊心。 

「嗯,我們只要角色扮演成卡通美少女,就能騙到那群宅男。以前,我朋友很迷Cosplay,所以常來這家卡漫變裝店,不過那時只有少數幾家,自從宅男當道後,現在滿街都林立著卡漫週邊產品的商店。」辣妹顯然對自己的粉紅色娃娃洋裝很是滿意,在鏡子前一照再照。

恐龍妹似乎也認為值得一試,礙於體型的因素,沒太多衣服可選
,只能選了最大號尺碼的黑色女僕裝,給辣妹審核:「這樣穿沒錯吧?」 

最委屈的還是美型男,必須打扮成女生的模樣,只見他戴著一頭金色大波浪捲的假髮,穿著紅白色的騎士裝,有些尷尬。 

「很好看嘛!不仔細看,還真以為你是個正妹哩!」辣妹幫美型男邊化妝,邊誇讚道。 

好不容易幫眾人打理完畢,接下來,便是試驗時間了,大家決定先在大街上閒晃看看,如果真的有效,再衝進一○一大樓也不遲
。 

眾人以辣妹為首,我殿後,一行人戰戰兢兢地模擬卡通人物怪異的動作走在信義路上,當時我真的覺得跟隨著這一群人,有種會喪命的感覺。幸好,沿途中雖然引來不少宅男們的好奇觀看,但奇妙的是,他們並沒有對我們發動攻擊,還很友善地對我們傻笑
,就某種程度而言,他們還真是單純得可怕,無論如何,不得不承認Cosplay這招的確滿管用的。 

沒多久,我們就到達一○一大樓的門口,先前累積的信心讓我們毫不猶豫地就往大廳走去。才一進大廳,就發現四個角落分別射出女神蘿莉的立體雷射投影,看著她栩栩如生的動作與表情,難怪可以迷惑這麼多宅男。至於廳內負責保全的十數名宅男,則兩兩一組乘坐著電動車來回巡邏,當然,車上還不忘置放最新型筆電供他們上網玩樂,在沒有發狂前,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無害的普通宅男。 

「噓……就維持這樣穿過前面的閘門,我查過一○一的建築結構
,有一個秘密快速電梯可以直通頂樓,只要搭上了電梯,計劃就成功了一半。」恐龍妹壓低聲音對眾人解說。

閘門兩側沒有任何人看守,也沒有任何阻隔的障礙物,總覺得不太自然,宅男宅是宅,可不是個笨蛋,他們是社會的菁英份子,學歷高、薪水高、智商高,不只在各大企業公司擔任要職,甚至在國家研究院、奈米研發中心、中央科學研究院及國防部都位居高位,所以別小看了那些宅男工程師,這當中一定藏有什麼機關才對,只是警告的話語還來不及傳達,辣妹已經踏入閘門。 

嗶嗶嗶嗶嗶……閘門兩端發出一道道紅外線雷射光束將辣妹困住
,辣妹想後退抽身,沒想到手臂一碰到紅外線雷射光,就立即感到一陣灼熱感,原來高劑量的雷射光劃破了衣服,直傷皮肉,馬上起了好幾個水泡。

「好痛啊……」辣妹一個掙扎,又灼燒出好幾道傷口,痛得直流眼淚。

「別亂動,否則你會愈傷愈重!」 

辣妹聽了我的勸告,乖乖地站在原地,不敢妄動,只能默默地任憑眼淚滑落臉頰。 

接著,模擬蘿莉的電腦語音響起:「請說出通關密語,蘿莉最喜歡吃什麼果子哩,啾?」 

被困住的辣妹動彈不得,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,顯然大家對不感興趣的蘿莉根本一無所知。 

「等等……我用我的筆電查查。」還好我隨身攜帶的筆電可以無線上網,能夠即時在網路查詢資料。

「拜託,請快點回答喔,蘿莉好餓了呢,快餵我、餵我!」溫柔的電腦語音開始變得不耐煩,催促聲愈發急促。 

該死的網路偏偏又在關鍵時刻塞車,網路連線簡直比烏龜走路還慢,正跟時間賽跑的我們如今是分秒必爭。 

終於,電腦語音下達了最後通牒:「請回答囉,否則人家要對你進行制裁了啦!」 

「沒辦法,隨便答一個好了。」恐龍妹作出了最後的決定。 

「蘋果!」辣妹衝口而出。 

網頁也在這時秀出資訊,我連忙出聲更正:「不對,是和菓子!
」 

啪咻!才兩秒的時間,辣妹就被數萬道紅外線雷射光燒成了灰燼
,連一絲頭髮都不留,眾人嚇呆了,連開口驚叫都還來不及反應,第一號犧牲者就在我們面前慘烈死去。 

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,美型男緊握住拳頭,克制自己激動的情緒,恐龍妹則癱坐在地,嘴裡念念有詞,而我的臉上感到一陣濕潤,雙手擦了擦,才發現我竟然哭了,不曉得多久沒流過眼淚的我,此時眼眶竟不停地泛出淚水,原來,我也像那些俗氣的傻瓜一樣會感動、會傷心、會憤怒……沒有多餘的時間哀悼,再不儘速通關,那些巡邏的宅男一定會發現異狀,到時就更麻煩了。

有了第一次經驗,大家也開始有所警惕,由於不確定電腦語音會否再提問一樣的問題,所以這一回我們先溫習好了蘿莉的小檔案才闖關。 

「請說出通關密語,蘿莉第三張專輯的主打歌是什麼呢,啾?」果然,電腦隨機發問,幸好,眾人早有準備,第一關才得以順利通過。 

閘門之後是一個約莫容納三個人左右的狹小空間,並不寬敞,除了閘門那一面外,其他三面各設有一台電梯,從左至右掃視,牆上分別投影出護士蘿莉、水手服蘿莉以及比基尼蘿莉的造型,三人異口同聲地發問:「寶貝,你最想和哪一個蘿莉在一起呢?」

護士蘿莉翹起屁股,引誘道:「選我嘛……」

學生蘿莉扭動細腰,撒嬌道:「選我嘛……」

比基尼蘿莉酥胸半露,害羞道:「選我嘛……」

這就是阿宅夢想的世界嗎,所以才設計出這幾款萌死電梯?唉,真不曉得宅男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。 

「奇怪,怎麼會有三台電梯?資料上明明不是這樣……」恐龍妹不敢置信,畢竟不能再莽撞瞎猜下去了。

「你查的應該是宅男攻陷前的歷史資料,很有可能他們重新改造過了。」我拿出筆電查詢,果然印證了我的揣測,登錄資料的時間都年代已久。 

「那怎麼辦?一人坐一台,總有一個是對的?」美型男果然是個大腦簡單的可愛傢伙。 

「太冒險了,萬一又像剛才一樣有什麼陷阱……」心有餘悸的恐龍妹吞了一口口水,續道:「況且,即便倖存的一人到達頂樓,也不見得能夠通過之後的關卡,繼續無謀地闖下去,我們只會全數陣亡。」

「我們應該以宅男玩遊戲的邏輯來思考,假設這是一款模擬愛情的遊戲,你會追哪一個?」 

「我的話,比較愛比基尼女郎,男人畢竟是視覺系的動物,一定鎖定在最清涼的美女身上。」美型男笑得異常燦爛。 

「我怎麼覺得男人潛在就有變態的幻想因子,最希望征服護士、學生之類的角色……我弟弟就庫存很多這一類的色情A卡。」恐龍妹則以不屑的態度,嗤之一鼻。

「不!真正的宅男每種結局都要玩到,就算花再多的時間、哪怕要重複再多次相同的事件,他們也不會厭煩,因為對他們而言,這才是全破的真正定義。」 

如果我的推論正確,那麼答案就是……

我、美型男和恐龍妹同時按下三面牆的電梯按鈕,按鈕在地上投影出一個圓圈,忽然間,地上隆起一小塊凸出物,正好就籠罩在三個圓圈的交集處,我用腳踏下那塊凸出物,瞬間,三面牆急速往下墜落。不對,是我們正飛快地往上竄升才對!原來,我們所站的地方就是一個透明電梯,那三面電梯牆只是營造的假象而已
,真正的按鈕則藏在地板上,險險通過考驗的我們不免鬆了一口氣,誰知道選錯答案會不會噴出致命的毒氣。 

電梯上升的速度很快,幾秒鐘的時間不及細看各樓層的配置,匆匆一瞥,約略可分為低樓層的電玩、卡通及漫畫展示中心、中樓層的研發實驗室和高樓層的機房管控區。 

叮!電梯到達了最上層,出口接向一條環形鏤空的傳輸通道,圍繞著正中央的巨型透明球體順時針移動,猶如一個運轉的巨大行星。球內核心立有一比一真人大小的女神蘿莉模型,核心外緣設置正負兩極的金屬片,兩極分別連有粗大的光纖纜線,纜線交錯纏繞,由上蔓延而下,整棟一○一大樓就像是一顆超大容量的網絡電池。 

「太驚人了,竟然想到利用全世界最大、最重的風阻尼器來作為信號發射的基地台!不過,單憑這樣就能控制住百萬宅男的意志嗎?」恐龍妹忙著讚嘆眼前的劃世代發明,絲毫沒留意到我懷疑她的目光。 

是我多慮了嗎?一個平凡的恐龍妹何以懂得這麼多的專業知識?

不及多想,我們沿著傳輸通道繞行一圈,發現並無任何小路可以連結巨型球體,看來,只能徒手攀爬至巨球上,才能破壞掉這具女神蘿莉的外殼。我和美型男很辛苦地沿著纜線爬行,一回頭,發現恐龍妹沒有跟上,原來,她還站在傳輸通道上,沒有下來的意思。 

正想出聲質問她怎麼一回事時,卻驚見恐龍妹身旁多了一個人影
,定睛一看,那人竟是宅男反抗軍的首領。 

恐龍妹大手一攤,橫擋在前:「我不會讓你再繼續錯下去了。」

反抗軍的首領冷笑了一下,和其他宅男不同,他仍保有自我意志與思想,可以自由對話。「親愛的姐姐,你根本阻止不了,蘿莉親衛軍已經出動了,他們很快就會趕到,趁現在投降還來得及!
」 

實在太令人震驚了!原來,恐龍妹一直要拯救的弟弟就是號召百萬宅男反抗軍的領導者! 

「我多希望我的弟弟只是一個普通的披薩外送員,而不是一個破壞世界和平的大壞蛋!」 

「哼,姐姐根本不知道我做了多麼了不起的事,我創造了宅男歷史的新一頁,看看這些人……」首領大手一揮,數十名宅男立即從電梯口衝出,包圍了整條環型通道。「他們為偉大的女神蘿莉效命,自願在血液裡植入奈米蟲,奈米蟲的觸角直接寄生在人體的脊髓,透過中樞神經的傳輸,直上傳到大腦。我們不再需要外藉任何接收器來傳遞資訊,因為我們自己就是最好的接收器,有了基地台、有了接收器,經由無線光纖纜線的傳輸,如今,蘿莉女神就投射在我們的腦子裡,就算閉上眼睛,我們還是可以看見她美麗的倩影,就算四周喧囂,我們依然可以聆聽她美妙的聲音
……她真正與我們同在,融為一體!」

「人真的可以變得這麼瘋狂嗎?為什麼這麼多人願意改造自己的身體來接收訊息呢?」美型男無法理解宅男執著的原因,小小聲問我。 

「著迷與入魔只在一線之間,過分專注於某件事物反而會讓人迷失。就像數年前的I Phone手機一樣,如果那時I Phone手機是要植入使用者的手掌中,你覺得搶購的人會變少嗎?」

同時間,恐龍妹上前揪住首領,出奇不意地反咬了他脖子一口,痛得他哇哇大叫。「什麼蘿莉女神,可笑極了!」 

「可惡,冒犯女神蘿莉的人,絕不可原諒!」首領一聲令下,親衛軍群起撲倒了恐龍妹,一人一口咬噬她的身體,只聽得恐龍妹的叫聲淒厲,第二號犧牲者被宅男同化。 

趁著上面一陣騷動,我和美型男趕緊抵達球體核心的兩端,打開透明防護罩,女神蘿莉的軀體就躺在其中。 

「只要破壞了基地台,接收器再強也沒有用!」我和美型男分別抓住女神蘿莉的頭和腳,將她自球體核心搬出。 

「快阻止他們!」首領發現了漏網之魚,指揮親衛軍發動攻擊。

親衛軍掏出了搖桿造型的雷射槍朝我們射來,就在一束雷射光快打中我時,美型男迅速把我撲下,力道之大,讓我們連同那個女神蘿莉的模型也都倒了下來。 

「怎麼樣?你沒事吧?」美型男依舊不改溫柔體貼。 

「嗯,謝謝你救了我……」

當女神蘿莉一離開球體核心、傾倒墜落到球面下時,首領與所有宅男不約而同張開他們的雙臂,盡力想要拯救他們最愛的女神,只可惜,那畢竟只是虛幻的投影,他們抱住的只有空氣,然後,一群人陸續從傳輸通道上墜落,一同為他們的女神殉葬。 

我看著樓下密密麻麻的宅男們前仆後繼地倒下,所有宅男動作劃一地閉上了眼睛,像是作了一場最甜蜜的美夢,露出幸福的微笑
。 

「沒想到真的成功了?」我到現在還覺得很不真實。 

「是啊……」除下假髮裝扮的美型男,面色異常蒼白。「不過,我好像中槍了……」

我忙扶起他,發現他背後染了一大片血漬。「……我不會讓你就這樣死去的。」我固執起來的時候,也很不可理喻。

我硬拖著美型男,將他放入球心之中,雖然沒能力挽救他的生命
,但我卻能輸入他的形象,讓他的精神永生。我打開筆電,利用無線網路駭入主機系統,將女神蘿莉的資料全數刪除,重新建檔
,塑造一個全新的精神領袖,在姓名的欄位上我輸入了正太,第三號犧牲者死後重生。 

我環顧四周,沒有了宅男的騷擾,一○一大樓也算是個幽閉僻靜的空間,仔細想想,住在這裡好像是個不錯的點子,他們毀了我的家,現在賠我一個據點也不算太過分吧,或許我也可以試著建立腐女的理想國度……

大破宅男北部據點之後,意外地造成腐女族群的異軍突起,在美少年正太的號召之下,百萬腐女革命軍毅然決然地站上火線,決定與宅男一較高下。這是宅男戰爭史上的第一次慘敗,也是腐女戰爭史上的首度革命,雖然不是全面壓倒性的成功,卻也燃起了一絲勝利的希望。我很幸運參與了這場關鍵性的戰役,親自見證了這段歷史,雖然宅男已經棄守了一○一大樓,但敵營的基地台不只一個,他們還有八五摩天大樓、世華國際大樓等數個據點,這場宅男戰爭還有得打! 

我知道,革命是條很漫長的道路,所以腐女們,站起來吧!在革命尚未成功之前,我們還要繼續努力! 

革命宣言透過擴音器的放送,傳遍了整個都市,腐女們發出勝利的歡呼聲,發了狂似的見人就咬,而被咬中的人則加入了腐女的陣營……

成功,指日可待呀! 

 

交通大學科幻研究中心授權轉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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