練無雙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,讓筱霓十分擔心。
「無雙,你還好嗎?是不是前些時候身子還沒調理好,又感冒了
。」
練無雙搖了搖頭,擤了擤鼻子說道:「不是,不是。我沒感到有任何不舒服啊,就是覺得有些怪……」
「怪?哪兒怪?」筱霓不明所以,但沐藍難得也附和練無雙的話
:「不,我也覺得有些怪,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壓迫之氣,就在我們週遭盤旋。」
「是嗎?」筱霓看了看四周,沒察覺有什麼怪異。「是不是大家太敏感了?」
就在說話的當口,一個人影已輕飄落筱霓身後,沐藍持劍衝出,呼道:「小心身後!」
筱霓一轉身,乍見一女人以奇怪的姿勢躬身,面色泛著青白,就像老鷹捕捉獵物時那樣,一動也不動地直盯著自己,那人就是兼程趕路前來的裊柑。
「練姜明的後代,是誰?」
筱霓知道對方與魔族同路,也不多談,逕自舉起靈劍,朝裊柑直刺,沐藍想要阻止,已經來不及了。
裊柑身形一動,動作之快,根本讓筱霓看不清楚,筱霓刺了個空
,但裊柑卻已繞到她後方,以右手掐住了筱霓的頸子。
沐藍佩劍雖已趕到,但已經來不及了,劍尖直抵的是筱霓師妹。裊柑已筱霓要脅:「我並不想傷害你們。只要你們交人出來,我可以放了她。」
「大師兄,別管我,快殺了這魔類。」
事實上,沐藍並沒有猶疑的意思,登時,劍已穿刺過了筱霓的肩膀,直朝裊柑的面門而去。
裊柑迫不得已,只得鬆手,筱霓肩頭重創,血流不止,倒在一旁
。
「好狠的心啊,即使是同類,也忍心下這麼重的手。」裊柑隱身於密林樹梢之間,伺機而動。
「哼,比起你們魔類來說,又算得了什麼?」沐藍環顧四週,試著找出裊柑的藏身之處,無奈裊柑身輕如燕,所經過之處全無一點痕跡。
「嘿嘿……那倒是。」裊柑看準沐藍背門一空,找到機會襲擊,沐藍察覺身後流動之氣,躍身而起,反手一擊,然而手雖觸碰到裊柑的身子,卻完全無法使力,原來對方不住後退,讓沐藍渾身武功根本無處施展。
裊柑抓住了沐藍的手,沐藍大驚,立時拿佩劍一斬,裊柑忽地又飛得無影無蹤,與他玩起躲迷藏的遊戲。
敵人在暗,沐藍在明,情勢自然對沐藍不利,不過裊柑此行的目的並不在他,是以也並未使出全力,兩人彼此牽制,一時間,裊柑也無法得手。
這一頭,練無雙等得好心急,聽聞外頭沒有動靜,這才匆匆奔了出來,拿了條白手絹,要幫筱霓止血。
「筱霓姐姐,你流了好多血。」
「無雙,你怎麼出來了,要是被魔類發現就慘了!」筱霓神情苦楚,想是受傷不輕。
練無雙將白手絹撕開,用力纏住了筱霓的肩膀,但血還是如湧泉般冒個不停。
筱霓抖動著蒼白的嘴唇,勉強擠出一點聲音:「我不會有事的,你快點進去啊。」
練無雙一臉倔強:「我不會丟下大家不管的。」
「你這孩子怎麼……那麼倔!」
「爹爹和哥哥也常這麼罵我,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」練無雙又拿出更多的手絹出來,一條染紅了,又換成另一條。
筱霓就連與練無雙爭辯的力氣都沒有,她強忍著痛楚,希望大師兄能平安無事歸來。
裊柑知道自己若再與沐藍耗在這裡,等到天一亮,更無機會奪人
,於是,她下定了決心,直撲向沐藍。
對方來勢快且急,沐藍用劍格開,但裊柑忽左忽右偷襲,沐藍防不勝防,每招都只是險險避過,而每劍所刺到的都是裊柑的殘影
。
裊柑的魔影幢幢果然厲害,瞬間,複製了數個與自己相同的人形
,沐藍被困在其中,無法分辨真偽的他,只能一個個用劍擊刺,幻影被刺滅後,立即消失,但卻仍有無數個幻影,一時間,難以找出真身。
裊柑見沐藍無法脫身,知道自己有機可趁,又轉回到了先前筱霓被襲之處,發現林地間多了一個小女孩,知道是自己目標,當下落地現身。
練無雙見魔人又回了來,焦急問道:「你這壞魔女,把沐哥哥怎麼了?」
「你自顧不暇,還有空擔心別人?」裊柑踏前一步,練無雙擔心她想對筱霓下毒手,挺身橫擋於前。
「你要抓的人是我,和筱霓姐姐和沐哥哥無關。」
「年紀小小,倒挺勇敢的,跟我走吧,我不會難為你的。」裊柑伸出了手,練無雙朝筱霓望了一眼,筱霓拼命挪動著身軀,拉著練無雙的衣角:「別去,無雙!」
練無雙知道自己若不答應那魔女的請求,對方肯定會殺了筱霓姐姐,是以正面迎前,將手遞給了裊柑。
「且慢。」喊話之人正是突破重圍的沐藍,他一把拉過了練無雙
,揣在自己懷裡。
練無雙第一次與沐藍貼得如此之近,不禁臉紅了起來。
「可惡。」裊柑好不容易到手的人,又被搶走,心裡很是憤怒。「是你自己找死,怪不得我!」
和先前所使的招數全然不同,裊柑一雙鷹爪手使來,所襲之處全留下明顯的爪印。
沐藍對練無雙提點道:「抓緊了。」練無雙點點頭,緊摟著沐藍的頸子。
沐藍緊閉雙目,試著憑週遭流動之氣,判斷裊柑攻勢,記起師父當初警惕他的話語:「魔之氣,在於意,其意不堅則氣散,其氣散去則身敗。」
裊柑雖招招奪命,來勢快且急,但卻全無章法,沐藍以不變應萬變,將劍招化成了圓,裊柑的飛爪雖近,可就是無法傷他一根毫毛。
裊柑越急,沐藍心態越平靜;裊柑使招越快,沐藍的出招則越慢
,也不急著除魔,暫且行著防禦之術,能拖延一刻是一刻。
發了狂的裊柑,久攻不下,很是焦急。「快把人給我……」她尖聲怒吼,叫聲好不淒厲,無奈沐藍絲毫不受影響。
裊柑見狀,索性轉移目標,朝受傷的筱霓虛攻,練無雙驚叫:「
筱霓姐姐……」
這一叫,沐藍頓時分心,裊柑有機可乘,一轉頭朝沐藍眼睛抓去
,爪尖幾已碰到眼珠外緣,不料練無雙卻推了沐藍一把,裊柑的魔爪正插入練無雙的一對眼睛。
練無雙痛得大叫,血不住自眼睛流下,滑落臉頰。沐藍很是氣憤
,一揮劍,劈了裊柑的右手,裊柑驚叫,她知道沒了右手的自己
,肯定敵不過沐藍。既然今次無法奪人,倒不如保留元氣,他日還有機會。於是,她身子一起,很快隱於黑暗之中。
沐藍並不急著追擊,他第一關心的是練無雙的傷勢,瞧見她的一對眸子是為自己而毀,平時再鐵石心腸的他也不禁軟化起來,撫著小臉安慰道:「別怕……」
「我不怕,只要沐哥哥在我身邊,我什麼都不怕。」聽著練無雙小小年紀這麼一說,沐藍心頭一酸。儘管他不是大夫,但也知道,練無雙眼睛傷勢如此之重,怕是再也難以重見光明了。
要一個小女孩搭救自己,沐藍簡直比死還難過,他寧願瞎的人是自己,他在心中暗自立誓,要畢盡餘生之力好好照料她。
本來還需一日即可回去向師父報到,卻因為昨晚的襲擊讓眾人延誤了行程。
沐藍同時照料兩個傷患,請來了鎮上的大夫診治,筱霓的傷勢只消幾日,敷上金創藥後即可痊癒,但提及練無雙的眼睛,大夫們莫不搖頭,皆束手無策。
折騰了好幾天,筱霓的傷勢已經好了一大半,她見沐藍依舊悶悶不樂,便走近旁詢問:「大師兄,你是不是還為無雙的事不開心
?」
「怎麼說,她也是為了我才受創,她的眼睛多拖一天,復原的機會就越顯渺茫。我真氣我自己,當初怎麼就不夠有定力,才讓那妖女有機可趁。」
「大師兄,你別這樣,要是被無雙聽見你在此自怨自艾,她會有多難過。」
「我知道你說的都對,可我,就是無法抑制自己去這麼想。」
練無雙摸黑走出,經過這些日子,她慢慢習慣在黑暗中生活,或許對她來說,再也看不到那些孤單的『鬼客』,倒也是一件好事
。
「沐哥哥,你別再為我的事發愁了。比起很多天生就看不見的人來說,無雙已經很幸福了。」
「無雙……」沐藍實在無法相信,無雙小小年紀既能如此懂事,比起同年齡的娃兒來說,她的命運也未免太過坎坷。
倒是練無雙時時刻刻掛念那女魔頭,擔憂問道:「那女魔還會再回來嗎?」
「應該不會。她已被我廢了右手,短期間內,她應該不敢再來。
」
「不過長久待在這裡,畢竟不是良策。大師兄,要不要先將無雙帶到師父那裡,或許師父有什麼好法子,可能治癒無雙的雙眼呢
?」
「也好。」沐藍同意筱霓的提議,決定立即啟程回去。
隔天,沐藍雇了一輛馬車,筱霓和練無雙在車廂內安坐,沐藍則在前負責駕馭。
一路上雖然顛簸,但僥倖的是沒遇上其他魔物,策馬來到了一處山坡口,在坡口看守的是一驃形大漢,留著一嘴的大鬍子,目光迥迥地檢視可疑的人事物,當他發現有馬車來到,立即跳下崗哨
,還沒來得急上前質問,便見到沐藍和探出頭來的筱霓,心頭大喜:「大師兄、小師妹,你們可回來了,師父正擔心你們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呢?」
「四師兄,師父他老人家可好?」筱霓一回來,就惦記師父的事
。
「嚇,有我們這師兄弟照料,師父當然健健康康,安安泰泰囉。
」這番豪邁的對話讓車上的練無雙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「咦,車上有人?你們帶了什麼人回來?」驃形大漢聽見人聲,朝馬車邁進,一掀開簾子,發現是一個小女孩。「咦,這就是師父要你們帶回來的人嗎?我怎麼聽師父說,是一個男童哩?」
驃形大漢丈二摸不著頭腦,還以為是自己記性不好。
「一切說來話長,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。」沐藍面露倦態,不想再提。
筱霓忙緩頰道:「這幾天,我們趕路都累了,先上山面見師父再說吧。」
「對對對,還是小師妹說得對。瞧我這粗人,什麼都不懂。」驃形大漢拉著駿馬,直往上走。「快走吧,師父一定很想馬上見到你們。」
筱霓看著四師兄依然這麼率性豪邁,也不禁露出微笑:「大師兄
,你看四師兄還是老樣子,人家一說,他便去做。」
「……唔。」沐藍始終對練無雙的事情耿耿於懷,心不在焉地逕自往上走去。
驃形大漢將馬車牽到了一條步道之外,往上看去,是一道長長的階梯行道,看不見盡頭,驃形大漢一喊:「小女娃,馬車只能到得了這裡,接下來只能用走的。」
「謝謝哥哥。」練無雙爬了出來,驃形大漢本欲將她抱起,豈料她卻主動要求:「我可以自己走嗎?」
「你開什麼玩笑?這階梯少說要五、六百階,你一個瞎眼女孩又怎麼能攀得上去呢?」
練無雙下了馬車,用一根竹竿探路,一階階往上,步伐雖慢,倒也不至於跌倒。「我總覺得,拜見師父,要親自走才有誠意。」
「沒想到你小小娃兒,倒也挺懂得禮數的嘛。」
「嘻,怎麼每個人都說我小,總有一天,我也會長大的好不好。
」
「好好好,你人小鬼大,是哥哥看輕你了,哈哈哈……」驃形大漢說完便一溜煙大踏步往前邁進,走在練無雙後頭的是擔心她摔倒的沐藍。
練無雙知悉沐藍心意,也不戳破,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。終於來到了堂前大廳,一幫師兄弟們都已在大廳內等著,沐藍一上來,眾人全圍繞在他身旁,追問此行出們所遇魔物之事,但沐藍心繫練無雙,有一搭沒一搭地隨口敷衍。
斷了一手的裊柑,雖然行動依然敏捷,但裂口的傷痛讓她這幾天幾乎都沒闔眼。奔回自己的香閨後,她趕緊灑下止痛的藥粉於創口上,藥力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哀嚎起來,忽然門外映著兩條人影
,裊柑怒氣質問道:「誰!」
盧森一邊應話,一邊踢開大門,毫不客氣說道:「哈,沒想到,堂堂二等魔的裊柑大人也敗了。」
「你這是在譏諷我嗎!」憋了一肚子的火無處可發,裊柑正想殺人消火,可是甫一起身,斷臂之處便像是烈火燒灼般的那麼疼痛
。
「裊柑大人,切勿動氣呀。」盧森故作關心,實際上卻想更激起裊柑對伏魔客等人的仇恨之心。「我們該站同一邊才是啊!伏魔客她們也真是的,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,將一個美女的手砍了,豈不是要她以後都像怪物一樣,怎麼面見那位癡情的公子哩?」
「不,別讓我見他,我不要見他,我不要他看見我的樣子。」裊柑自慚形穢地將斷臂埋於被囊之中。
「裊柑大人請放心,我早已支開了公子。現在裊柑大人只要專心養傷,待傷好之後,同我們一起攻伐伏魔客,相信一定能報裊柑大人心中之仇。」
裊柑一拳用力擊向地,咬牙切齒地立誓:「我絕不會放過他們,今日他們斷我一臂,他日我要他們十倍償還。」
盧森見自己挑撥奸計得逞,也不再做停留,轉身與侍衛二人離去
。
侍衛感嘆道:「伏魔客變強了……」
盧森一回頭,糾正道:「不,是魔族們變弱了,魔族們過得太安逸了,根本沒有危警之心。不過剛才聽裊柑說,她也弄瞎了那名小女孩,沒有辨識陰陽的能力,那小女孩也當不成伏魔客,總算
,我們也算完成了使命。」
「伏魔客不會治癒那娃兒的眼睛嗎?」
「這點我相信裊柑,她出力肯定夠狠夠猛,我想她要能再復元的機會很小。」
「眼下,我們該回去向魔帝覆命嗎?」
盧森一揮手:「不,還不到時候。這場仗贏得還不夠漂亮,我要讓魔帝對我刮目相看,就要建大功。正所謂擒賊先擒王,打蛇打七寸,要是我能抓到我師父回來的話,說不定此功遠比殺了練姜明的後代還要大。」
「哈哈,想必屆時魔帝定會給你厚厚重賞。」
盧森心中自有主意,他想要的東西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,只是魔帝願不願意給他,這是一場賭注,誰也不知道賽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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