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沙

最詩意、最瑰麗的奇幻文學大作

作者:夏佩爾/著 烏奴奴/協力
出版社:皇冠
出版日期:2003.12.08
定價:200元
ISBN書碼:957-332-003-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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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鈞一髮離開王城外的屈靈均,目睹了有生以來最驚駭、也最可怕的光景,一具擎天矗立的巨靈神,竟是釀成這場從宮殿燒向全城的大火災元兇,而祂正是鎮守國都、人神獸一體的『祝融』!

祝融高高在上,兩眼迸射火絲,祂瘋狂而殘酷地蹂躪著郢都城,一揮手,揚風助長火勢,一吐舌,噴出雄雄烈火,一甩尾,焦物掃成灰燼。

「住手!住手!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?」屈靈均大叫勸阻道,然而,祝融藐視著這如螻蟻般弱小的人類,爪蹄一張,就要把屈靈均給踩爛,轟然一聲,連著兩條街十幾棟房舍全被壓扁,屈靈均則及時被句芒與蓐收扶住兩脅,自掌底下僥倖低飛穿出。

屈靈均的危險激起諸神們同仇敵愾,大夥奮起鬥志,群起與祝融展開激烈交戰,豐隆被鎚上高空,飛廉被轟下地面,句芒的尾巴起火,梟楊、禺強也燒得鬚眉俱焦,少司命等小神靈更是不敢交戰,最後,羲和與屏翳聯手上場,一個日光強照,一個用雨水直澆,仍擋不住祝禱的厲害,一拳一個,被打得狼狽不堪,陪侍屈靈均闖蕩畢生、未嚐一敗的諸天神靈,竟遠不是這位鎮國巨獸的敵手。

諸神也有祂們費盡全力也不能辦到的事情,屈靈均明白,不論你是誰,都拯救不了郢都,這一切再也不能挽回了。

火燄吞噬了整座郢都,卻照亮了闇昧的夜空。

屈靈均不忍再看下去,慢慢走向城門,大道中央,赫然大隊人馬陣容橫列,耀武揚威
,一整支的秦國軍團,塞死了街頭市集,也擋住了城關出口。為首一名秦軍將帥在馬上威風凜凜,宛若魔神轉世,他正是白起,殘酷嗜殺,冷血冷心,堪稱是當今戰國上的第一號戰將。

前排秦軍率先警覺,將官令下,兵士動作劃一,長劍出鞘、弓弩上膛,全都對準了屈靈均一個人。白起右掌一擺,示意全軍不准妄動,他有話要問這位敢大膽留在郢都不走的男子。

「是你放的火嗎?」白起嚴禁將領焚城,進郢都看到的卻是一片火海,燒得不可收拾
,心中大大不快,有如是他這場空前勝仗的一抹污點。

「與其毀在你手中,郢都寧可縱火自滅。」屈靈均看也不看白起,停也不停一步,兩側秦軍被自動推開,清出一條空路,腳下行跡筆直往城門前進。

「喂,你叫什麼名字?」白起在後頭叫道。

屈靈均不回頭、不屑再多說一句話,不做任何防備的身軀暴露在白起與眾軍士面前,簡直不將所向無敵的秦軍放在眼裡,弓弩手與士兵們準備等白起右掌一收,就要將他格殺無論。

豈料白起右掌往後一搖,悶哼一聲道:「讓他去吧!」他勒轉馬頭,率領秦軍邁向王城,然後便宣告完全佔領郢都。


連日來的身心俱疲,令屈靈均變得更加憔悴不堪,自走出郢都,失魂落魄的他走了好久好久、好遠好遠的路,他不拐彎轉角,堅持直直的往前走,無視偏出道路、踏過崎嶇,磨破了鞋履亦不自覺,他並沒專心看路,依靠本能帶領他走向屬於自己該去的地方。中途,遇到一面湖泊而止,他遲疑了一會兒,便決定涉水而過,才走到水淺處,一葉扁舟就此時緩緩駛近,上面只有一位鬚眉盡白的漁父,他捲起衣袖搖擺船舵道:「……岸上客人可是三閭大夫?」

「是的,你認識我?」

「三閭大夫的故事已成為楚國的傳奇,誰人不識,如大夫不嫌棄的話,請上船吧!老夫載你一程。」

「多謝,有勞你了。」屈靈均不推辭漁父的好意,便登上扁舟。

漁父不經意道:「可否請教大夫,國家把你害得這麼慘,你心中是否曾經記恨在心?


「……我並不認為這一切是誰害我的,所以我誰也不恨……我總是在做我自己。」

「那好,」漁父笑道:「你依然是三閭大夫……依然是我族的恨……」

屈靈均還沒會意過來,忽見漁父和藹的容貌扭成一臉陰沉,「去死吧!」他從身後拔出三戈戟,快如閃電,但屈靈均身後的飛廉比他還快,祂迅雷衝刺,雙手交叉一削,漁父的右臂立時被刮起的風刃齊肩斬落,鮮血狂噴,他痛跪在船尾,當機立斷撕下上衣纏緊傷口,勉強將血止住,然已無力再戰。

仔細一看現出原形的漁父,屈靈均發現這不是普通的刺客,而是影師的堂堂總帥--姬丰,他不惜親自出馬,也要將自己這三閭大夫置於死地,屈靈均為他不值,露出了難過的神情,說出心中的對這些周國刺客的疑問:

「我的命對你們來說,真的有那麼重要嗎?」

姬丰一怔,在身經百戰的他眼中,屈靈均跟以前不太一樣了,不復當年在洛陽宮殿所見的自信青年,姬丰這時才頓悟到他話中的涵意,原來當被刺者不再認為自己的命重要時,刺客的存在也會變得毫無意義,因為即使不去殺人,那人的命也不會長久了。

「哈哈哈哈……」姬丰似哭似笑,像是為了失去人生意義而沮喪,又像是為了任務終將達成而高興,他不顧傷勢躍入湖中,泅水潛走,拖曳出水面上一道暗紅的血流。

扁舟裡的屈靈均,大剌剌仰躺在舟中,什麼也不去想,沉沉睡去,隨便要飄到哪兒,他都無所謂了。


屏翳的淚落在額頭微微冰沁,少司命吻著他平靜的臉龐,馮夷徐推舟行。

屈靈均悠悠轉醒,莫名其妙的,他居然又飄回到三族神鄉,船剛上岸,風中傳來樂舞之聲,屈靈均一聽旋律,就認出是『九歌』,吸引他朝鄉里走近,果然是族人們又在舉行祭典了,誰去管國家壞滅與否,不在乎世上有多少人死去,也不在乎死去的是誰
,對神靈來說,沒有哪一個人是不可或缺的。於是,祭祀年復一年,不曾間斷。

「他們是傻瓜嗎?不對,他們只是相信,世上有超越形體以外的存在,能夠帶給人們心安。」

就如女嬃所說的,國家總會亡的,然而,美好的音樂、雕塑、文學、傳說……會繼續流傳下去,縱使作者的身軀會死,但意志卻會隨著人們每一次的接觸,再度重新復活


廣場上,少年與少女在廣場對舞,屈靈均依稀產生了錯覺,覺得他和她長得有點兒像熊蒼與嬝汶,而換個角度看,又有點兒像自己與姐姐,也許是碰巧長得像的孩子、也許是被召喚出的神靈幻影、也許……有太多也許……在人們的想像力中無限發揮。總之,知道他們一定會在某個年代被人們記住已經足夠。

屈靈均走回汨羅江岸,攀上草廬邊的懸崖,俯瞰浩浩江流,激白的浪花,暗突的礁石
。突然風大,吹得他的身子晃了一晃,差點兒失足墜下,他恍然一驚,回頭看向諸神們,祂們全都笑逐顏開,可是沒有一個上前來扶他一把。

「是呀,我再也不欠你們什麼了。」屈靈均也對諸神們微笑,在剛認識祂們之初,這些神靈形體只不過是虛假的永恆,是他,用文詞詩句讓世人看見祂們的多姿多采;是他,賜給了祂們千年不滅的生命。

屈靈均想起那個他未曾見過一面的天才雕刻師。「……我和妳有著同樣的命運,娀坎霓,你的使命已盡,這次,也該輪到我了……」

娀坎霓的圓石就置於懸崖邊緣,屈靈均俯身擁抱著它,像是抱著親密的戀人,身體感到某種奇妙的暖流傳遞而來,他深深以為,這塊石頭雕的不該是哪位神或人,應該是娀坎霓自己,否則刻再出多神靈都是寂寞。

聳峭的懸崖並不是屈靈均眼中的絕路,相反的,有一條透明無形的拱橋延伸出去,橋的另一頭似一抹月鉤彎入了汨羅江中,他不必縱身一跳,只需要瀟灑地跨出那實地與虛空的一步,走完開始到結束的短短一程……

……懷抱著那顆圓石,投入深邃的江心,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舒暢,別怕,水才是他最好的守護,放鬆心情,保持愉快,迎接一個繽紛燦爛的新世界……

懷念的樂曲翩然奏起,別再矜持了,靈均,放聲高歌吧,與娀坎霓一起合唱,相信這美妙歌聲將會與汨羅江同存,並流向五湖四海,永續不斷……